那份严谨到近乎刻板的“分析报告”,像一场精准的学术手术,切除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误解肿瘤。破冰之后的交流,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。
江述开始有意识地在日常沟通中,加入更多感性的细节。他会拍下波士顿公园里第一片变红的枫叶发给她,会告诉她食堂新出的甜点太腻,会抱怨某个教授的口音难以捉摸。虽然他的描述依旧带着理科生的简洁,但微漾能从中触摸到他生活的脉搏。
微漾也会更主动地分享自己的点滴。读者见面会上一个小读者的童言稚语,导师对她新思路的肯定,甚至只是傍晚天空一片奇特的云。她知道,他需要这些碎片,来拼凑出她生活的全貌。
他们约定,每周至少进行一次不设议题的“深度交流”,有时是视频,有时只是语音。内容天马行空,从量子纠缠的哲学意义,到楼下便利店哪种口味的饭团最好吃。
一次深夜语音,微漾聊起正在重读《小王子》。
“狐狸对小王子说,‘你对我来说,只是一个小男孩,就像其他成千上万个小男孩。我不需要你。你也不需要我。对你来说,我也只是一只狐狸,就像其他成千上万的狐狸。但是,如果你驯养了我,我们就会彼此需要。对我来说,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;对你来说,我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。’”
她轻声念着,电话那头是江述平稳的呼吸声。
“江述,”她忽然问,“你觉得,我们算不算是……彼此驯养了?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,然后传来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:“类比不完全准确。”
微漾失笑,果然不能指望他会有什么浪漫的比喻。
但他接着说道:“驯养是基于时间投入建立的依赖关系。而我对你的需要,是初始条件,是公设,无需证明,也无需依赖时间。”
他的声音透过听筒,敲在微漾的心上。初始条件。公设。这是他世界里,最基础、最不容置疑的基石。
“就像112?”她带着笑意问。
“嗯。”他认真地应道,“就像112。”
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包裹住微漾。比起虚无缥缈的“唯一”,这种被定义为“公设”的需要,更让她感到踏实和确定。
误解的裂痕被小心地弥合,信任的基石在坦诚的交流中变得更加牢固。他们依然忙碌,依然隔着十二小时的时差,但那种因距离而产生的无力感和猜疑,渐渐被一种更深层次的默契和安心所取代。
他们开始规划下一次见面的可能。微漾的导师鼓励她申请海外联合培养,江述也开始留意波士顿地区适合她研究方向的机会。遥远的未来,似乎不再那么遥不可及,而是变成了可以共同努力、一步步靠近的目标。
秋意渐深,微漾走在落满梧桐叶的校园小道上,看着视频那头江述窗外同样绚烂的秋色,心里充满了平静的力量。
她知道,前路或许仍有风雨,但至少此刻,他们握着彼此的手,哪怕相隔万里,也能感受到那份坚定的温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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